沈胜衣并不是没有过黑暗中与人交手,但在他的经验中,虽然在黑暗,黑暗之中还有光! 灯光,火光,星光,月光!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这里有的却只是黑暗!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蝙蝠呢? 蝙蝠终年生活在黑暗之中! 蝙蝠更就早已摸熟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蝙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 黑暗是瞎子的王国! 这里原来就是蝙蝠的王国! 裂帛声突响! 蝙蝠的笑声更阴森,更恐怖! “血腥味,我嗅到了血腥味!” “是我的胸膛在流血。” “这是我的第十七爪,我这第十七爪终于伤你在爪下!” “可惜入肉还不到半分1”沈胜衣的语声竟是异常的沉着! 他若是不沉着,只有加速接近死亡! 他当然省得! 他又怎能不沉着? “这一爪不到,再来一爪就会到的了!”蝙蝠大笑中激荡起一连串破空声! 蝙蝠的双爪又已挥出! 火星闪逝,闪逝,闪逝! 又一声裂帛! 沈胜衣闷哼! 蝙蝠大笑。“这一爪如何!” “好!” “伤在哪里?” “右肩!” “几深!” “半分!” “我可有说错!”蝙蝠笑得更得意,更尖锐! 蝙蝠的笑声一得意,一尖锐,一定更阴森,一定更恐怖! 沈胜衣微喟:“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么难听?” “哦?我一直还以为自己笑得很动听呢!” “你就是只懂得笑?” “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你懂不懂得唱歌?” “不懂得!” “这就没有办法了!”沈胜衣又在叹气,“你若是懂得唱歌,即使唱得难听一点,我的耳朵比现在最少好受得多!” 蝙蝠不由得又笑,大笑! 蝙蝠只懂得笑,蝙蝠并不懂得唱歌,这地方虽然也是蝙蝠的地方,这歌声却绝不会是蝙蝠的歌声。 这根本就是女孩子的歌声。 这歌声也并不是在黑暗之中。 这歌声是在风静云凝的苍天之下,荒草齐膝的小院之中雾迷烟锁的白杨树之上。 歌声很美,很动人,这唱歌的女孩子更美,更动人。 歌词却凄凉,这女孩子唱的原来是相思曲。 相思本自双,未必双思想, 两下里难平,与相字儿浑无当。 他情有尽头,我意难丢放, 独自牵思,这单字应非慌, 单相思另是一个相思样…… 这哪里还算得是相思,这分明就是单思。 相思已苦,单思更苦。 相思虽苦,最低度还有一个彼此相思相念的人,单思呢? 单思病死了,也只有自知,也只是自己孤零零一个。 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心目中的对象.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钟爱自己喜欢的人,单相思实在不能算是一种罪过,但只是思念而不敢表白,只是懂得将感情埋在心底,这就罪无可恕了。 你若是不说,别人又怎能知道? 你若是不能开心见诚,又怎能要求别人了解? 说出来一定没有憋在心里那么难受,说不定因此单思就会变成相思。 最低限度也总可以有一个答复。 —个人难道连这一点儿勇气都没有? 这唱歌的女孩子有胆量爬上这么高的白杨树,似乎并不是连这一点儿勇气也没有的人。 她的口里在漫声轻唱,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蝙蝠那幢怪房子的门户。 歌词虽然凄凉,她的面上却连一丝凄凉的意味也没有。 莫非她思念的人在她的心目中,这下子还不如沈胜衣来得重要? 她正是在等待着沈胜衣出来。 她当然就是步烟飞! 除了步烟飞,又还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唱得出这么美,这么动人的相思曲? 黑暗中只有笑声,蝙蝠的笑声,蝙蝠的笑声! 笑声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蝙蝠这样笑,沈胜衣是必又倒霉。 笑声在半空。 蝙蝠两只手一停下,一张嘴就忙了。 “你居然能够接下我搜魂九九偏差十一爪!” “你居然能够连伤我七次!” “想一爪就要你的命似乎很难!” “想避开你一爪似乎也不容易!” 沈胜衣应得倒也轻松,一个人还能够这样轻松,即使倒霉,相信也不会倒霉到哪里去。 “小心,我的爪子又要来了!”语声乍落,蝙蝠的笑声又开始在黑暗中回荡,一时?东,一时在西,仿佛在前,又仿佛在后! 沈胜衣这次却声也不声了。 蝙蝠的笑声倏的亦停下。 “你以为不作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哪里?” 蝙蝠的语声连随在东面响起,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声似乎已在西面。 蝙蝠的轻功未必比沈胜衣高明,但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还能来去自如的,却就只有蝙蝠了。 沈胜衣仍不作声。 蝙蝠又笑了。“你怎不小心一下自己的衣衫?衣衫碰在那椅子之上,你不是在那椅子的旁边,又还会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没有回答。 “你还是在那里,唉,你何不连呼吸都闭住?” 蝙蝠好灵的耳朵! 黑暗中仍是听不到沈胜衣的声音。 “闭住呼吸也没有用!”又是蝙蝠在说话,“除非你不再移动,否则我还是会觉察的!” “哦?”沈胜衣终于应了一声! 破空声同时响动,旋即就是砰的重重一下声响! “好响的声音,你即使受伤,轻功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不济?音散而不聚,这不是一张椅子又还会是什么东西?” 沈胜衣没有答话,黑暗中又是砰的一声! “又是那张椅子,幸好我这些椅子都不怎样值钱!” 砰的又一声! “唉,你又何苦拿我的椅子出气?就算你真的能够扰乱我的听觉,连门口在哪儿,这下只怕你都不清楚,你又怎能逃出这里?” 蝙蝠倒也不是瞎说,沈胜衣虽则是破门而入,黑暗中这一阵苦战,实在没有可能分辨得出方位,弄得清楚门口在哪里的了。 连逃走都不成,沈胜衣当然死定了! 蝙蝠哪能不开怀大笑? 沈胜衣没有笑,也没有理会蝙蝠的说话,一口气突然接连掷出了七八张椅子! 这七八张椅子几乎全都撞在墙上,那么大力,铁打的只怕也得支离破碎,何况木造的! 椅子撞碎在墙壁上的声音当然惊人! 一时间整座房子就像是在倒塌似的! “我这里总共只有十三张椅子,你已掷出了十二张,这最后一张难道都不肯给我留下?”蝙蝠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说话一出口,就给惊天动地的椅碎声,四壁的回声淹没! 沈胜衣似乎没有听到,最后的一张椅子也掷了出去! 紧接就是一声更响亮,更惊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成他连桌子也踢翻了? 蝙蝠大笑! 笑声尖锐刺耳得连椅碎声也为之撕裂,也为之截断! 好得意的笑声! 笑声未绝,突然合成极其怪异的一声震撼室中! 这一声更尖锐,更刺耳,更惊人! 这一声半空中急落! 蓬的地面就是一声异响,铮铮的同时又似有两支兵刃坠地! 然后大笑声突起! 这竟然是沈胜衣的笑声! “我这飞剑一击比起你的一双爪子,岂不是更难闪避?”这也是沈胜衣的声音。 蝙蝠呢? “好厉害的飞剑一击!”蝙蝠在呻吟,在地上呻吟! “这一剑如何?” “要命!” “我掷椅子目的在扰乱你的听觉!” “我早就知道!”蝙蝠的语声渐趋微弱。 “扰乱了你的听觉.我的一剑才好脱手掷出!” “我现在也知道了!”蝙蝠的语声更微弱。 “但你若是不语不笑,我这一剑还是没法出手的,你不语不笑,我根本就无法肯定你在什么地方!” “哦?”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这道理难道你也不明白?” 蝙蝠没有作声,他已完全静了下来。 这道理如今就算他明白也太迟了。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 明白这道理的人试问又有几多个? 步烟飞并没有说话。 步烟飞只是在唱歌。 话应该少说,歌无妨多唱。 唱歌总没有说话那么容易闯祸。 唱歌也总比较说话来得动听。 只可惜真正懂得唱歌的人并不多,嗓子好的人更少。 更可惜的是真正懂得唱歌而嗓子又好的人,总是很少开口,不懂得唱歌而嗓子又不好的人,却是生怕别人不知似的,一有机会就唱个不休。 步烟飞也是很少开口。 很多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唱歌。 蝙蝠的院子到这下子似乎还是只得她一个人。 她似乎一直都没有停过。 相思曲也本来就不止一支。 单憔悴,自凄惶, 怎把单字儿连相思混讲, 只为多情打不过情儿障, 加一字在相思上, 替他思想为他忙,又似各牵肠! 加一字在相思上,这岂非又变成了单思样? 单憔悴,自凄惶,还是要替他思想为他忙。 单思的确不是滋味。 这一首相思曲更凄凉,步烟飞唱得更动听,更好! 白杨荒草,蝙蝠这院子本来就像他的人一样,阴森,恐怖!可是多了步烟飞的歌声,这阴森,恐怖的地方,也好像变成了人间的天堂。 步烟飞简直就像是云中的仙子。 沈胜衣还没有看见步烟飞的人,但只听到步烟飞的歌声,他就已经醉了。 歌声才停下,他已拍起手来。 “早知道外边有这么动听的歌声,那我也想法子赶快溜出来了!” 他拍手拍得很用力,说话也说得大声,就像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步烟飞实在给他吓了一跳,几乎没有从树上摔下。 “小姑娘,你单思的又是哪一个?” 沈胜衣的嘴巴原来也并不怎样老实。步烟飞这才看清楚懒洋洋的挨在门边的沈胜衣。 沈胜衣居然在笑,笑得就像是个贼一样。 他脸上两道血口,身上还有五道,难得他还笑得出来。 “沈胜衣!”步烟飞却不由的脱口一声惊呼。 沈胜衣不禁大笑。“原来你单思的就是我!” 步烟飞的一张俏脸立时红了起来。 “你就是沈胜衣?”她忽的这样问,她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笑得贼一样的小子,就是名动江湖的沈胜衣。 “这倒怪了,你虽然为我单思,原来并不是真的认识我的。” 步烟飞瞪着沈胜衣,似乎要沉下脸来,但这张红红的俏脸才一沉下,噗哧的又笑开了。 这一笑好比百花吐艳。 “我还以为你如何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个鼻子!” “哦?” “蝙蝠又怎样了?”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笑得实在难听,告诉他他也不相信,我只好想办法闭起他的嘴巴!” 步烟飞面色一变,道:“他还会不会再笑?” “你放心,我用的办法永远生效!” 步烟飞一声叹息。“你知不知道西湖附近的秋雪庵……” “蝙蝠都说过了。” “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哪一个?”步烟飞这句话才说完,人已飞烟一样,无声无息地随风飘下了白杨树! 她的人看来似乎比飞烟还要轻盈,难怪她的名字就叫步烟飞。 沈胜衣看在眼内,也不禁为之动容。 “轻功高明到这地步的,本来就没有几多个人,你若不是步烟飞,又还会是哪一个?” 步烟飞笑了。“原来你还懂得讨好女孩子!” “我只是说老实话。” “说老实话的人,听说都是傻瓜。” “我不是傻瓜!” “哦?” “你倒像是个傻丫头!” 步烟飞撇了撇嘴。 “你若不是一个傻丫头,现在又怎还会留在这里?” “我只不过……” “你只不过担心蝙蝠来不及给我说明白,唉,傻丫头到底是傻丫头,蝙蝠就算来不及,你只要在门边留张字条,我还是一样会看到,会知道的。” “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这你还要我说明白?”沈胜衣不怀好意似地笑望着步烟飞。 “你想怎样?”步烟飞下意识往后退出一步。 沈胜衣不答,一只左手已摸到了剑柄之上,沈胜衣只是笑。 “我们约好了七月初七……” “十三杀手去了五个,还有八个,七月初七那一天,我要同时应付你们八个人,但现在我若是将你宰掉,到时就只需应付七个,七个不是总比八个容易应付?” “你……” “这样好的机会我当然不会轻易错过的!” “你敢!” “我又还有什么不敢!” 步烟飞反而笑了。“凭你的武功,我一定打不过你,凭我的轻功,你可也一定追不到我!” 沈胜衣也笑。“凭我的武功,你一定打不过我,凭我的轻功,我却未必追不到你!” 这句话一说完,他的人就飞起,箭一样射向步烟飞! 步烟飞早就提防有此一着了,沈胜衣身形才动,她的人亦飘了开去! 她的轻功果然比沈胜衣高明,沈胜衣的身形才落在她原来置身的地方,她的人已在五六丈之外! 沈胜衣也不慢,身形陡落又起,紧迫在步烟飞身后,他身上的七处伤口似乎并不怎样严重,那份矫活,轻捷,简直就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似的。 他的轻功本来就不错,虽然还不及步烟飞,这下子全力展开,居然能够在步烟飞六七丈的地方紧紧跟着! 步烟飞无意中回头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人说的原来真的是老实话!”她呢喃一声,身形更快了! .一口气她飞越了好几十丈,再回头一看,沈胜衣居然还是跟在身后六七丈! 步烟飞这才真的吃了一惊! 她哪里还敢怠慢,就像是—只给老虎赶着的兔子,连停也不敢一停了。 花草树木,飞一样自两人的脚下倒退.接着一片片的田野,—条条的道路,然后又是一条条的道路,一片片的田野…… 第四章 秋染芦花白 血冷溪水红 蝙蝠那幢怪屋原来是在翼城北郊。 这其间好些道路,好些田野。 过了这些田野,这些道路,翼城就在望了。 步烟飞这下子更就在翼城城门之外。 沈胜衣还是追在她的身后,距离却不足五丈了。 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看到在追逐的这两个人,不其然都吃惊地收住了脚步。 沈胜衣一身血污,散发飞扬,谁见到他都不难吃一惊的。 步烟飞? 步烟飞长裙飘舞,简直就像是在云中的仙子,只可惜已不能再出尘了。 这一路急奔,就算是真的仙子,只怕也难免蒙尘。 她已在喘气。 女孩子的身子轻盈,天生就是练轻功的材料,所以轻功练得比男孩子高明,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说到气力方面,女孩子显然就比较吃亏了。 例外当然也会有的。 步烟飞却并不是在例外之内。 这下子她只想赶快摆脱沈胜衣,找一处地方好好地歇歇。 是以一来到城门之前,她几乎连想也懒得一想就飞了入去。 城内的屋宇店肆一定很多,横街小巷一定不少,凭她的轻功,凭她的经验,应该可以从容摆脱沈胜衣的追踪。 她心中一得意,不由得回头一望沈胜衣。 沈胜衣离她只有四丈了。 这本来还不成问题,成问题的只是她这回头一望。 她实在不该回头一望的。 一行人正踏着白石大街,打从城中向城门方向走来,她这回头一望,就疏忽了这行人的存在。 她的身形何等迅速,到她察觉的时候’她离那行人当前的四个已经很近很近了! 这四个人一直眼向前看,可也冷不防步烟飞闪电也似撞来,又抬着东西,转动中来得不够灵活,哪里还来得及躲避? 步烟飞才回过头,眼前就出现了两张极其年轻的脸庞! 两下眼看就要碰在一起! 步烟飞到底是步烟飞,惊呼未绝,左右双掌已向那两张脸拍了出去! 叭叭的那两张脸上立时各自出现了一个飞红的掌印! 步烟飞情急之下,掌上用的力道当然不轻,那两个青年空有一身武功,猛地挨了这重重的一掌,也不由得左右飞开,抬着的东西不其然亦蓬地摔在地上! 步烟飞两人中穿过,正好落在那东西之上! 那东西赫然是一副棺材! 步烟飞一看见是棺材,脚就软了! 难得她居然还有气力,从棺材上跳下来。 她脚才一着地,耳中就已听见了铮铮的连串利刃出鞘的声音。 她目光才一抬起,眼旁就已瞥见了闪亮的剑锋! 剑,十口剑! 十个衣饰一样的青衣少年,十双如隼如鹰,似火似焰的眼睛,十张充满了愤怒的脸庞,其中的两张还留着飞红的掌印! 目光一齐射着步烟飞,剑尖一齐指着步烟飞! 咆哮雷霆! 十个青衣少年雷霆中同时展动身形,十口锋利的长剑雷霆中螃蟹的爪钳一样剪向步烟飞! 这威势何等凌厉,这声势何等惊人! 步烟飞不由得面色发白! 她也知道不妙了,正想抽身离开,哪知道才一移动,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四面八方迫来! 这十剑分明已封死了她的身形! 即使是平时,陷身这“无肠剑阵”之中,她要逃出去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这下她实在已有些乏力? 又一声咆哮,剑阵终于发动! 这无肠剑阵一发动,就再没有人能够制止! 这十个青衣少年的精、气、神、力已融为—体! 这十剑刺出已成有去无回之势! 剑气在流动,剑光在闪动! 剑芒十点、百点、千点、万点,交织成了一道绵密已极的剑网! 剑网一落下,困在剑阵中的人只怕就得粉身碎骨! 剑网已在落下! 森寒的剑气砭人肌骨,步烟飞的冷汗刚从鼻尖上渗出就凝结在剑气中!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恐惧猛然袭上她的心头! “斩!”—声霹雳暴起! 剑网暴落! 也就在这刹那。一道飞虹—样,闪电一样的剑芒突然破空飞来! 剑光辉煌而迅急,猛击在剑网之上! 铮铮铮的—连串暴响,剑芒飞散,剑网飞散! 十个青衣少年踉跄后退,十把剑竟有六把散落在地上! 步烟飞的身旁却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左手—剑,手压在唇下,剑脊却压在鼻梁上.眉心上! 剑光闪亮、锐利,这个人的目光更闪亮,更锐利! “沈胜衣!”十个青衣少年突然同时一声惊呼! 这个人当然就是沈胜衣! 除了沈胜衣,还有谁能施出这么辉煌,这么迅急的一剑! 又还有谁能一剑就击破无肠剑阵! 这一剑显然已倾尽他所有的力量,他站立在那里,突然汗落如雨,一身湿透! 他的胸膛不住起伏,但目光依然坚定,手更坚定! 十个青衣少年怔怔地望着沈胜衣,眼瞳中又是惊,又是怒,其中的六个一长身,连忙拾回给震落地上的长剑! 剑一在手,这六人眼中的惊惧之色便少了三分! 二十道目光一交错,十个青衣少年的身形又展动! 剑光再起! “住手!” 一声暴喝适时划空传来! 沈胜衣目光一转,就看见负手站立在那里的无肠公子! 无肠公子的一双没有感情,没有变化的眼睛也正在望着沈胜衣! “人生何处不相逢!” “幸会!”沈胜衣只有这一句说话。 “只可惜这一次你我相逢仍然不是时候!”无肠公子淡笑,“家父的灵柩正等着北归故里,恕我未便在此多留,失陪!起棺,启程!” 最后这四个字当然是说给那十个青衣少年听的。 这四个字一说完,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他竟然完全不追究无肠君的灵柩给撞倒地上的一事。 他甚至连问也不问步烟飞是什么人?沈胜衣又为什么要出手? 十今青衣少年恨恨地瞪了沈胜衣一眼,也自回剑入鞘,抬起棺木,默默地跟在无肠公子身后。 沈胜衣目送远去,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一笔帐,无肠门是必又完全算在他的头上。 他当然也想像得到无肠公子心中的怨毒,愤恨!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步烟飞,目光霍地转回。 步烟飞并没有走。 步烟飞正在望着他,一见他回头就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无肠门中的人!” “无肠门?”步烟飞一惊,“那死鱼眼的莫非就是无肠公子”? “你也知道他?” “我还知道你击败了无肠君。” “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听说无肠君因此饮恨自尽?” “恩!” “他们抬着的就是无肠君的棺材?” “你没有听清楚无肠公子的说话?” “怪不得方才他们对我那么凶了!” “我对你难道就不凶?”沈胜衣右手霍地暴长,抓向步烟飞! 相距那么近,又是出其不意,步烟飞哪里还来得及闪避,惊呼才出口,一只右腕已在沈胜衣手中。 “这次你还走得了?”沈胜衣一面凶光杀气似的。 步烟飞却笑了。“你要杀我方才就不会救我,方才你还狠不起心肠,不成现在就狠得起来?” 沈胜衣一怔! “你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沈胜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只记得那会子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人就飞起,剑就刺出! “不管你是看不过眼还是为了什么,你即然救了我,我……?步烟飞瞟着沈胜衣,“我还是感激你的。” “你最好忘掉。” “我怎会忘掉?我怎能忘掉?” 沈胜衣只有闭嘴. 步烟飞的目光落在沈胜衣握着她右腕的手上,一张脸忽然又红了起来。“你怎么还不放开人家的手?” 沈胜衣这才省起,就像是给毒蛇在手背咬了一口似的,慌不迭地松开. “他们刚才施展的就是无肠剑阵?” “好像是的.” “看来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是么?” “我虽然不能像你这样一剑就将它击破,但若是一剑在手,在剑阵发动之前,凭我的身手,相信亦不难突围而出!” “是么?” “只可惜我从来就不带剑……” “那你平时杀人用什么?”沈胜衣目光一寒,“用手?” “我没有杀过人!” “你是十三杀手之一?” “是呀!” “杀手之所以成为杀手就是因为替人杀人?” “是呀!” “你不杀人,又怎会成为十三杀手之一?” “我表哥也是十三杀手之一!” “哦?” “由开始他就认为一省的生意还不够做,但说好了一人只管一省,他想多做一省的生意就得多找一个人!” “哦?” “这个人,身手不单止要好,还要愿意听他摆布,在他的心目中,我就是这个人!” “所以他找上了你?” “所以我的一省虽然也死人不少,却完全跟我没有关系。” “人都是你的表哥杀的?” “不是他就是他的助手!” “他真的是你的表哥?” “真的!” 沈胜衣一怔。 他盯着步烟飞,似乎是要从她的面上,她的眼中,找出说慌的迹象。 步烟飞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相触相凝。 步烟飞的眼瞳是这样的清朗,是这样的纯洁。 无论怎样看,她也不像是一个会说谎的女孩子。 沈胜衣终于移开了目光。 “你知不知杀手并不是一个值得欣赏的名词?” “知!” “你知不知十三杀手声名狼藉?” “知!” “你既然都知,为什么还要听你那混账表哥摆布?” 步烟飞的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之色。 “我本来是有点喜欢他的!”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沈胜衣又是一怔。 女孩子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又还有什么不可以为那个人牺牲的? “你那混账表哥到底是谁?” “柳展禽!” “柳展禽?”沈胜衣眼中的瞳孔立时收缩,面上的肌肉立时绷紧! “听说他已死在你的剑下?” “嗯……” “你虽然杀死了他,我并不怎么样恨你。” “……” “他虽然死了,我并不怎样难过。” “……” “我虽然傻气,还不至于什么也不知,尽管我对他怎样怎样,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没有我的存在,在他的心目中就只有一个叫做霍秋娥的女孩子!” 步烟飞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留意到沈胜衣的面色,这刹那一下子变得苍白如死! “我真想见见这霍秋娥,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住口!”沈胜衣猛一声断喝! 喝声陡落,他的人已狂奔而出! 步烟飞实在吃了一惊,到她定下心,抬头看去的时候,沈胜衣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人的脑袋莫非有什么毛病!” 步烟飞苦笑,她实在莫名其妙。 沈胜衣的脑袋当然没有什么毛病。 他心中的痛苦还不是步烟飞所能够知道,所能够了解的。 已近黄昏,未到黄昏。 斜阳透过这小酒肆的窗户,照在他的面上。 他的目光已蒙胧。 “西溪秋早,七月初七,芦花只怕已尽开了。” 他的语声亦模糊。 苦涩的酒,苦涩的心。 他难道不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难道不知道,酒醉还醒,愁来又依旧? 七月初七! 西溪果然秋早,七月初七,西溪的芦花就差不多开尽了。 风吹萧萧,浅渚皑皑,一望无际,尽是雪白的芦花。 芦花盛处,芦苇深处,一座小小楼台,临风婀娜.经秋萧瑟。 四围皆水,蒹葭满目,一望如雪,这座小小的楼台当然就是有名的秋雪庵。 还是拂晓,晓雾凄迷,风吹萧索。 一个青衣人临风独立在秋雪庵中。 庵中有椅有桌,他却宁可站立。 他右手握着宝剑,左手按在身旁桌上的一个檀香盒子之上。 他看来还不到三十岁,一面的忠厚,但一双眸子却说不出的灵活。 没有人的时候,他这一双眸子才灵活,有人的时候,他这一双眸子有的也只是忠厚! 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种貌相忠厚的人! 秋雪庵中这下子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这一双眸子当然灵活! 这一双眸子始终不离庵外的沙洲,洲畔的芦苇! 芦苇中忽然飘起了歌声。 水净沙明,轻烟小蚰, 西溪一带清光, 溪花深处,中有雁儿藏, 舟过风苇动, 雁儿惊起,飞向何方? 好悦耳的歌声! “步烟飞也来了!”青衣人一笑。 笑意还在他的唇边,那芦苇深处已然歙乃的荡出一叶轻舟。 舟上人正是步烟飞。 除了步烟飞,又还有谁能唱出这么悦耳的歌声? 青年人目送步烟飞一舟荡过秋雪庵。冲上了一个沙洲,目光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沈胜衣应该到了!” 他喃喃自语,握剑的右手不觉一紧! 沈胜衣果然到了。 舟行在芦花深处,沈胜衣右手挥桨,左手就在剑柄之上!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大意的人,如今更就一点儿也不敢疏忽! 芦梗根根几丈高下,望不到巅。 舟过,苇摇,风动,雁飞,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更入,不但见不到天,连水也见不到,扁舟就仿佛荡在细竹编成的篱笆之中。 人瘦得就正如篱中的黄菊。 再入,前面终于见到水光,沈胜衣奋力一桨冲开水面,秋雪庵立时在望! 扁舟并没有荡向秋雪庵,只是斜斜冲向一处沙洲。 舟还未到,沈胜衣人已舟中站起! 他人才一站起,脚下扁舟就猛的一震,碎裂!断折! 沈胜衣冷不提防,哪里还站得住脚,噗通地翻身落水! 他这边落水,一个人就从那边的水面冒了出来! 放天龙! 放天龙手中一双分水刺,深深的吸一口气,又没入水中! 一到了水中,放天龙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条龙! 水冰冷,水清澈! 沈胜衣的头脑本来就冷静清醒得很,这下子更冷静,更清醒! 他才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鲨鱼一样标来! 两支分水刺紧接左右刺到! 沈胜衣水中一偏身,剑急忙迎上! 剑在水中没有分水刺那么灵活,放天龙在水中更是比沈胜衣来得矫活! 沈胜衣才封开放天龙右手的一刺,放天龙左手的刺.就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划破了他右臂的衣衫、肌肉! 一股鲜血水中漂起,漂上了水面! 青衣人的眼睛当然没有可能那么远也看得真切,他看不到水面漂起的鲜血,也无法知得到水底的情形,但他的目光还是瞬也不瞬地凝注着这远远的那边的水面! “沈胜衣在水中十成武功应该只剩八成,放天龙应该还有三分可胜的机会!” “三分必败,八成必胜!” “沈胜衣必伤,放天龙必死!” 青衣人沉吟着,嘴边挑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破舟仍浮在水面之上。 哗啦怒的水花溅飞,一个人突然从舟旁冒了起来! 沈胜衣! 沈胜衣的身上最少也有十处伤口.但身手依然矫活,右掌猛一翻,叭的击在破舟上面! 破舟猛一沉,沈胜衣瘦长的身子箭一样离水射上半天! 放天龙几乎同时亦浮出了水面! 他实在不该跟着浮出来的! 沈胜衣半空中腰一折,瘦长的身子就倒冲而下! 剑在先,剑闪电一样击下! 放天龙才弄清楚沈胜衣人在哪里,闪电已击在他的身上! 水花狂飞,沈胜衣人剑笔直插入了水中! 一股更大,更红的鲜血连随涌上了水面! 一个人跟着浮现,分开血水,游向靠近的沙洲,唉,沈胜衣?还是放天龙呢? “放天龙必死!” 青衣人冷酷的笑意仍在嘴边,仍未消逝! “殷开山应该准备应战了!” 殷开山已在准备应战! 他看着沈胜衣浮出水面,看着沈胜衣游向他存身的沙洲! 他的眼睛开始睁大,他手背的青筋开始怒起,他满面的虬髯也在怒起! 他的人简直就像是一头怒狮,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 沈胜衣的脚下已接触到地面。 他吁了口气,一步一步地涉水而上! 水在他的胸膛,水在他的腰腹,水在他的膝胫! 突然他看到了水中巨大的倒影。 他目光一抬,就接触到野兽一样的两只眼,怒狮一样的一个人! 殷开山! 殷开山的开山巨斧已举起! 一声咆哮,震撼长空,殷开山的人已怒狮一样扑出! 水花怒溅,飞激! 殷开山落在沈胜衣面前,双脚一插进水中,巨斧就已激荡起惊人的呼啸声狂挥而出! 沈胜衣急一偏身,巨斧就从头顶上空急掠而过! 一蓬断发连随飞扬! 好利的一张巨斧! 剑更利,剑光已飞起! 沈胜衣一出手就是三七二十一剑! 殷开山居然也不慢,翻斧护在胸前,连挡了二十一斧! 斧一贴身,根本就已是一面盾牌! 斧一离身,却是犀利的砍杀! 殷开山马上还了七斧! 沈胜衣连挡七斧!一只左手竟已被震得发麻! 殷开山没有千斤神力,也用不动这张开山巨斧! 沈胜衣立时惊觉! 殷开山连随又是七斧出手! 他只希望沈胜衣再硬接七斧1 这七斧的声势更骇人! 沈胜衣若是再接这七斧,他的一条左手就休想再听使唤! 幸好他连一斧也没硬接,只是尽量利用自己的长处! 剑快是他的长处,身形轻捷矫活同样也是! 他闪开了这七斧,方位已与殷开山互易,他突然起步,往岸上奔去! 殷开山一怔,涉水狂飞,水在激溅! 还是沈胜衣的身形矫活! 殷开山竟连再给沈胜衣一斧的机会也没有! 一到了岸上,沈胜衣的身形更轻捷,一点地,人飞在半空再一个翻滚,就落在三丈外的芦苇中! 这一片芦苇只及人腰,芦花皑皑,沈胜衣骤看来就像是置身雪海一样。 殷开山一点也不放松,追入雪海中! 风在吹,芦花荡起一层又一层的雪浪,秋意更萧瑟! 沈胜衣没有再动,就站在原地! 殷开山看在眼内,脚步亦缓下! 一步,一步,他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混身的气力又已凝聚! 这开山巨斧再挥出,是必更惊人! 斧已扬起,距离已不足两丈! 沈胜衣突然一挥剑,砍向飞雪花一样的一簇芦花! 沈胜衣背风,殷开山逆风! 芦花飞起,随风飞向殷开山的眼目! 殷开山没有理会,继续迫前! 沈胜衣再挥剑,挥剑,挥剑。 芦花一时间漫天飞舞,怒雪也似没头没脑的盖向殷开山。 殷开山这才吃了一惊! 他放目望去,眼前尽是雪一样飞舞着的芦花! 沈胜衣竟似要隐在雪花之中! 殷开山又惊又怒,咆哮着身形暴起,杀奔沈胜衣! 一蓬更大的芦花适时撞上殷开山的面门! 殷开山怒嘶,挥斧! 芦花四下激荡,雪白的芦花突然大半变成了血也似红! 怒嘶声突断,殷开山咽喉鲜血狂喷,连人带斧倒在芦苇中,芦花中! 沈胜衣就悍立在殷开山身旁,左手—剑低垂,剑尖血滴如喽! 青衣人的目光已转向沙洲 他看不到沈胜衣诡异绝伦的一剑,也听不到殷开山绝命的怒嘶! 他却在冷笑! “沈胜衣即使在放天龙的分水刺下负伤,殷开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午前一定有雨!”他仰天望了一眼,面上的笑容更冷,“午前可不知沈胜衣又怎样了?” 午前果然有雨,暴雨! 沈胜衣在暴雨中,芦苇中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口已完全包扎好,他更还在这芦苇中睡了好一觉! 这一觉醒来,他混身又已充满了活力,人又在巅峰的状态! 应该休息的时候他就休息。 还有机会可以休息的时候,他也绝不错过,他也一定休息。 没有必要,他绝不会在心力交疲的情形下出战。 在这种情形下出战,他知道几乎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并不怕死,但他向来就反对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实在没有价值。 今日是七月初七! 十三杀手是约战他在今日! 这一约是死约,这一战是决战! 十三杀手今日不死,他绝难安息! 他今日不死,十三杀手也绝难甘心! 所以他放心安睡,他毫不着急! 他知道,他肯定,十三杀手一定不会离开,一定还在等着! 曹金虎一直就在等着! 他的一身衣衫已在风雨中湿透,他的人还是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的健康似乎并不怎样,一张面庞瘦长而青白,不时还有一两声咳嗽。 他的一只右手也始终不曾离开过横放在他膝上的那支长剑的剑柄! 这只右手这下子突然收紧! 风雨中多了—股浓重的杀气,他已感觉得到。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又缓缓地回过了头! 一个人站立在他身后两丈的短苇中! 他没见过沈胜衣,但他知道,他肯定这个人就是沈胜衣! 他咳了一声;“沈胜衣?” 沈胜衣点头。“你?” “曹金虎!” “你在这里等我?” “我在这里等你,我已等了整整一朝!”曹金虎又咳,“我不想再等了!” 呛的一支剑鞘突然飞落在一旁,出鞘的剑已在曹金虎掌中挑起! 沈胜衣的剑早就出鞘,早就在手中了! 四道目光像剑一样突然交击在半空! 暴落的雨点,刹时竟似要冰结在两人之间! 好森冷的四道目光! 两人的脚步,刹那同时举起,同时跨出! 两人的长剑亦同时刺出! 脚步移动得很慢,剑势却是变化得很快! 相距仍远,剑已攻守在空中! 三步跨出,两人已互拆了二十一剑! 沈胜衣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这曹金虎的剑术还在高欢,不了,无肠君等人之上! 曹金虎的一张脸却是越来越青白! 沈胜衣正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用剑高手! 又是三步,这三步之间,两剑竟然虚空互拆了差不多五十剑! 两人的心,剑,已合而为一,心意变动的同时,剑势亦已变动! 这剑势比平时何止快了一倍! 这三步差不多五十剑互拆,两人的气息渐趋迫促,满面水珠纷下,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这遥遥的运剑对拆,虽然不能伤人身体,却能摧人心魄! 剑尖仍未接触! 相距已在咫尺! 再一步,复杂的剑势刹那简化成一剑,全力刺出! 这一剑已能伤人,死人! 这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剑一刺出,曹金虎的脑海之中就闪起了一个念头! “我这一剑必伤他左臂,他这一剑必入我胸膛!” 他青白的脸上立时痉挛起一丝苦笑! 这一丝苦笑才现,森冷的剑气已袭上了他的胸膛! 剑光飞闪,剑锋交错而过! 嗤的一声裂帛,一道血口,沈胜衣左臂上直裂上肩头,鲜血怒激! 曹金虎的面色同时死白,沈胜衣的一剑已插在他胸膛之上! “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他大笑,放声大笑! 笑声未绝,人已倒了下去! 沈胜衣也在笑,苦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知道,这只左臂十天八天之内是不能再用的了! 他再看自己的右手,这只右手曾以一支银剑替他闯出“银剑杀手”孙羽的威名,这只右手虽然还不如他的左手,已绝非寻常可比! 但十三杀手又岂比寻常! 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十三杀手还有五个! 这五个之内更有十三杀手之中机心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人! 此去实在凶多吉少! 但即使眼前的是一条死路,他还是要去! 他立心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成功为止,他绝对不是会半途而废的那一类人! 他撕下了一片衣襟,裹住了左肩的伤口,剑交右手! 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右手同样坚定!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他大笑,大踏步向前! 雨还在下着。 青衣人还在秋雪庵中。 “堪与沈胜衣一战的只蝙蝠,我,柳展禽三人,可望胜他的独曹金虎一个,沈胜衣若死,曹金虎必伤,重伤!” 他目注着檐前滴水,喃喃自语。 “曹金虎若死,沈胜衣必伤,重伤!” 对十三杀手武功的深浅,他竟似了如指掌! 十三杀手之中心机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个人不是他又还是谁? “沈胜衣要是重伤,我有七分把握取胜,温八风林等四人设若不负我所望,沈胜衣必再负伤,我必胜!” “只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如我所望?” 雨还在下着。 温八爷叹息在雨中。 平时这样的天气,他一定留在家中,卧最舒服的软榻,听最旖旎的小曲,尝最丰富的佳肴,品最香醇的美酒。 如今他能不叹息? 他早就已学会享受,他早就已懂得养尊处优。 这本来就是不难学会,这本来就是不难懂得,问题不过在有没有足够的金钱,有没有充足的体力, 金钱方面,他已不再缺乏,至于体力方面,他虽然已不再怎样年青,但总算还年青。 这近一年以来,他几乎已没有再接过生意,他实在不想再冒险。 一个人有钱,最关心,最爱惜的,当然就是自己的生命。 没有命,有钱也没有用。 叹息着,温八爷看着自己发胖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寒铁摺扇。 他实在怀疑自己能否接得住沈胜衣的左手剑的一剑。 他一身的锦衣早已湿透,紧贴着他的肌肤,他的肌肤早已感觉到锦衣带来的寒意! 他的心中陡地亦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猛的回头。 没有人。 他吁了一口气,目光四下一闪,突然弓身窜入了一旁的芦苇丛中。 他并没有这样停下来,小心地分开芦苇,一步一步地继续深入。 他要躲入芦苇的深处。 他希望沈胜衣最后一个才找到他! 连番血战,沈胜衣就算是铁打的也难以支持得住! 沈胜衣若是最后一个才找到他,沈胜衣就算不死,他自信单凭他的一柄铁扇也可以将沈胜衣杀死! 他笑了, 哪里才是芦苇的深处? 雨渐细。 青衣人忽地摇头。 “温八贪生,风林多疑,贪生必然畏死,畏死必死!” “多疑必然漫无目标,沈胜衣未见人,风林的心神只怕已先自动乱,崩溃!” “这两人只怕帮不了我多少忙!” 风林的确多疑!他的身子弓伏在一丛芦苇之中,他的双手抓满了暗器! 他的双眸不住的在闪烁,在移动! 他的心神一如拉紧的弓弦,虽然未动乱,未崩溃,已然呼之欲出,一触即发! 他的人最可怕就是在这种状态之下! (前方的芦苇不正是沙沙响动?) 风林的目光在收缩!